青苔草奚

深受注视的世界,会在爱中隆盛。

西西里的银色月光



ONE

这是夏随在西西里作交换生的最后一天了,明天清晨她会迎着西西里岛第一缕阳光登上去罗马的飞机,在费尤米西诺机场换乘去上海的航班。

她收拾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行李,一些已经打包寄给了托运,一些她带不走的就准备留下了。夏随最后把一本牛皮相册塞进行李箱后合上了行李箱。

她躺倒在床上,辗转反侧。

三年前她来到这里,位于亚平宁半岛西南角的Sicilia。她记得当初自己孤身一人前来时的新奇和憧憬;记得自己换上从家里带来的旗袍走在西西里的街道上,感觉自己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马莲娜那样引人瞩目;记得自己第一次随邻居加入“圣周”仪式时随着人群往山上行走,仪式结束的瞬间,高悬在阳台四周的霓虹灯瞬间将广场照的通明。

夏随取下脖子上的项链放在手心端详。项链是月初时弦月的模样,没有浮纹没有装饰,很简单普通的样式。

可是她遗忘的东西,全部都在这根项链里面了。

夏随起身,把项链带回到脖子上,出门向离街的方向走去。

今晚过去,这条她闭着眼都能走到尽头的路,也该被她忘记了。

TWO

夏随想起了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

也是这样一个月光璀璨的夜晚,她从书馆抱着书回公寓时路上买了咖啡。原本步履匆匆,却在经过离街时驻了脚步。

路灯照亮了长凳的周围,银色月光将街边栅栏的影子拉得细长,浪花在不远处拍打礁石,此起彼伏的浪声像极了交响曲。夏随眯着眼看若隐若现的浪花出神。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少年,在夏随看向他时也转过头来和她对视。棕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拥有和那晚银色月光同种颜色的眼眸,里面闪烁着迷茫孤独和困惑。

“你也在看月光吗?”夏随向他微笑。

“我以为你在看海。”少年回答。

他们聊了夏随买咖啡的那家咖啡馆,聊了西西里盛产的柑橘柠檬油橄榄,聊了刚刚过去的复活节,聊了会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的皑皑白雪和月光。

他们聊到了钟楼的钟响了十二下,临别前夏随说她的名字是夏随,他可以叫她seguire。

之后夏随知道了他的名字,卢塞迪卢纳。

La luce di luna

意大利语中的意义是月光。

THREE

卢塞迪卢纳是很安静的性格,总是温柔的陪在夏随的身边看夏随不顾形象随心所欲的笑。

西西里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冬季温暖潮湿,夏季炎热干燥。他们驾车去了西西里岛的东北段,隔着三千米宽的墨西拿海峡与亚平宁半岛相望。他们在金枪鱼的盛季随渔民出海捕鱼,在丰收的夜晚享用金枪鱼沙拉和金枪鱼意大利面。他们在跨海大桥上亲吻并且拍照留念,在路边的油橄榄树下野餐。

第二年的复活节他们一起参加了盛典。

街道上布满了成束成束的百合花,小孩子们在公园草坪和街道上寻找彩蛋。卢塞迪卢纳依旧安安静静陪伴在夏随的身边。在夏随的催促下,卢塞迪卢纳找到了夏随为他准备的复活节彩蛋,主题颜色是红色和橙色,蛋壳底部藏着一朵小小的勿忘我。

卢塞迪卢纳弯了弯嘴角,抱住了面前的夏随。

这时沉重的哀乐奏响了。

空气凉爽,树影婆娑,扛着棺木的男子沿那条窄窄的石径缓缓走近,抬棺者们身后随行的居民们眼中满含泪水。卢塞迪卢纳和夏随夹在人群的中间向山顶缓缓移动。

夜色渐渐晚了,气温降了下来,戴着帽子的男人已经开始点燃火炬——五颜六色用电池充电的彩灯,队伍们已经开始返回,只要走到山脚,街道上一起亮起的霓虹灯会点亮整个西西里岛。

“塞圭尔。”卢塞迪卢纳喊了一声夏随。

走在前面的夏随被路人撞了一下,前进几步转过头寻找卢塞迪卢纳,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银色眼眸。

“永恒太久,但是也有月光无法到达的地方。”

夏随听到卢塞迪卢纳这么对她说。

从那天起夏随再也没找到过卢塞迪卢纳,就像他消失的那天,塞圭尔也没找到西西里岛的银色月光。

FORE

夏随把项链留在了塞圭尔和卢塞迪卢纳相遇的长凳上,那是卢塞迪卢纳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当时他说只要她带着这根项链,他就能在任何地方找到她。

夏随相信了,因为很多次卢塞迪卢纳都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身后,捂上她的眼睛,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也许她也应该送给卢塞迪卢纳一根项链,或许第三年的复活节她不会像第一年一样自己参加盛典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该遗忘的,她已经花费一年时间去忘记了。

西西里的冬夏依旧会交替,月亮也会继续升起,只是离街上的银色月光不知是否还会有人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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