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草奚

深受注视的世界,会在爱中隆盛。

秋以为期——结

软底帆布鞋在鞋架旁被甩下,温榆溪在脱下队服外套的同时反手关上房间的门,接着右拧门锁反锁房门打开电灯一气呵成。

她的手打开电灯后没有离开,停留在白色的开关之上,队服外套已经被扔到了墙边的衣架上,落下来的一只袖子悬空左右摇摆。

温榆溪茫然看着自己在微草已经居住了四个月的房间。

蓝鲸夜灯在桌子上放着,还是她走之前的模样,墙壁上液晶电视右下角亮着待机的蓝色荧光。枕头旁榆柳萧疏的布偶手臂和身体连接处裂开的缝隙被挤出来的棉花填满,她还没来得及去修补。

温榆溪呼出一口气,手指一抬,关上了自己刚刚打开的灯。

原本清晰的视线被黑暗笼罩,不管是书桌,沙发,床铺,还是电竞椅,都在一瞬间只剩下了朦胧的轮廓。书桌的大点,沙发的长,电竞椅的轮廓凸出在电脑桌旁。

原本是会让温榆溪不安的黑暗,可现在却让她一直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平静了下来。

真是奇怪。

温榆溪赤脚向床边走去,微草标配的地暖让她在走过之处留下了两行濡湿的脚印。除了脚印,还有那条她平时不离手腕的五彩绳。

那条被摘下来丢落的五彩绳软绵绵的躺在米白色的瓷砖上,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平时这时会洗澡更衣后加练的温榆溪踢开坐垫席地而坐,随意伸手拿起一旁床上的胡萝卜抱枕就整个人躺到了地上。

有时候人心真是奇怪。

她抬起自己摘下了五彩绳的右手手腕,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尽管眼前一片黑暗,可她手腕上狰狞又丑陋的疤痕在她眼前异常清晰,或者换个说法,不论何时何地,她都能想起这圈疤痕上任何一处凸起任何一处皱褶。

明明知晓所有的事理,却还是会去责怪会有怨念。



这是她四岁半那年夏天的事了,和现在也一样,在外地工作的爸爸,为网吧忙碌的妈妈。

网吧一批新进的机器花掉了妈妈三个月的全部进账,却接连出现或大或小的故障。无暇顾及还在午睡的孩子,妈妈把孩子经常不离手的iPad锁进了壁橱里,就匆匆锁上家门离去。

原本是担心孩子视力的母爱,却成了一家人过不去的噩梦和心结。

睡醒的孩子找不到原本睡在身边的妈妈,却在客厅的壁橱里看到了白色的iPad。

壁橱的橱栏是冰冷的铁制品,上面的装饰本是被漆染成纯洁白色的花,叶,一旁的藤蔓弯出了可人的弧度。

可是藤蔓间有着孩子的手勉强可入的缝隙,花叶的实质是又薄又锋利的铁片。

孩子的手蹭破皮后勉强挤入了藤蔓间的缝隙,拿到iPad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自己没有面对过的事实。

不管是拿着iPad,还是放开,她的手都没有办法从壁橱的橱栏缝隙里伸出来了。



温榆溪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倒是这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忘不掉小时的经历。



后来的记忆就剩下了触目之及的红。

她大哭着挣扎,越是挣扎疼痛就越强烈,手腕上的皮肤被一次又一次撕扯被划开,被锋利的叶片割开的伤口越深,流出的鲜血就更多。

到处都是血,壁橱上,白色的iPad上,她的手上,血把橱栏上的白花白叶染成鲜红,顺着她的小臂蜿蜒而下,像一条扭曲缠绕有着鲜红外表的毒蛇。

孩子自己的血最后在她的肘处滴落,滴在她的裤子上洇成深色的印记,滴在地板上干成小小的深褐色圆点,一些在iPad上也留下了溅起的血滴,大大小小全是触目惊心的模样。



她记得哭到最后快要昏过去的自己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头靠在壁橱的橱栏上看着自己的伤口不再溢出鲜血,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液慢慢变的粘稠,再到后来成为干燥的用指甲扣下来后就变成的暗红色粉末。

她想过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想过自己会不会死,想过能不能见了爸爸以后再死。

她的手很疼,流了好多血,妈妈为什么把iPad放进壁橱,妈妈为什么要留她自己在家,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魏琛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见到的一幕。

束手无策失声痛哭的姑姑抱着自己的女儿浑身发抖的给119打电话,却颤着声音连地址都说不清楚。他僵硬的接过姑姑的电话为消防说出详细的地址,挂上电话便对上女孩茫然失神的目光。

如果不是女孩眼里的泪水,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会让他会产生女孩已经不在人世的错觉。



她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妈妈把网吧的二楼也租了下来当做她们的家,家里再也没有对儿童来说不安全的家具或物品。她的手腕上也多了一条从庙里求来的五彩绳,正好可以帮她遮住留下来的疤痕。

是妈妈说从庙里求来的五彩绳,保佑她健健康康一生平安。



有些事,说了是个疤,不说是个结。

温榆溪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自己关机的手机,开机之后打开微信,没有看到魏琛有给自己发什么消息,倒是喻文州,给她发来降温注意保暖的提醒。

她起身,松开了扎起马尾的皮筋,直接抱着自己的抱枕翻身躺到了床上。

换上睡衣掖好被角,第一次断了加练的温榆溪闭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睡着。

希望明天可以看到北京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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